就拿古代女诗人来说,从《诗经》年代起,反映女性题材倒是不少,以至于闺怨诗也俨然成了古代诗歌的一大流派,只是在庞大的男诗人阵营面前,写诗的女诗人的数量却是难望其项背,而能写出名堂的女诗人更是寥若晨星。即使作为古代诗歌巅峰时期的唐代,近三百年的诗歌王国,也只是出了207位女诗人而已,平均每年不到一位,著名女诗人更是屈指可数。本文的正主正是贵为“唐代四大女诗人”之一的李冶(另三个是薛涛、鱼玄机,还有曾和风流元稹传出过绯闻的刘采春)。
而在“唐代四大女诗人”之中,李冶是公认诗文最为了得的一个,却又是命运最为坎坷死得最惨烈的一个,是一个因诗丢了卿卿性命的女诗人,这倒最独特的。
和薛涛、鱼玄机一样,李冶也是容貌出众、风情万种。《唐才子传》形容其为“美姿容,神情萧散。专心翰墨,善弹琴,尤工格律”,而且也是“弱龄早慧”的那一类,即女神童是也。且都风流成性,人生结局也比较黯然。
按《唐诗纪事》所说,李冶五六岁时已能咏诗:“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已看云鬓散,更念木枯荣。”(《咏蔷薇》)早慧得令人心惊,又因“架”与“嫁”谐音,小小年纪就已春心缭乱,其父还颇有远见地预测自己的宝贝女儿“必为失行妇”,后来不幸而言中,果然是“知女莫若父”是也。
所以,李冶的父亲为防女儿不守妇德,便把其送入玉真观做女冠(道姑),然并卵,这没什么用,小小年纪就知道嫁妇烦乱心绪的风流女诗人,在道观里并没有学会什么三从四德、恪守妇道,在唐朝那么开放的风气催生下(甚至于皇家公主、贵妇如杨贵妃、玉真公主等都曾在道观里风流一番,富二代女子趋之若鹜,道观也可以说是古代另类实体“伴游网站”),这个秀色可餐、神情脱俗、书法精湛又文思敏捷的女情种,却成了和很多文人名士有染的古代著名“伴游女郎”。和她交往的著名男人就有“茶圣”陆羽、诗僧释皎然以及写了著名诗句“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的唐朝著名诗人刘长卿等人,她还大胆到公然以“黄段子”消遣刘长卿,打情骂俏的段位几是九段。
李冶11岁时被父亲送到道观做道姑,本想让她修心养性,成为大家闺秀好钓到“金龟婿”,不想艳遇和幸福指数很高的唐朝的道观却不那么清纯,除了能给富家女镀金,还是脂粉气颇重的“约炮”最佳场所,很多女道士名为清修,实为寻找清静隐秘之地行男欢女爱之事,很多女冠是十分抢手的交际花或伴游女郎,所以很多风流才子都专程前来惠顾猎艳,风流韵事层出不穷,以至于当时的道姑和娼妓几成同义词。生性开放、风流的李冶当然也成了此中的佼佼者,枉费了她父亲的一番苦心。
那时侯,正值妙龄的李冶交了很多文人骚客。她先是和朱放一见钟情,后来朱放易地做官,异地恋的相思之苦也让她文思如涌,写下了著名的《相思怨》:“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 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还在另一首《寄朱放》里诉说思念:“郁郁山木荣,绵绵野花发。别后无限情,相逢一时说。”可谓是弹着相思曲,弦肠一时断是也。可惜男人多薄情,朱放一去不回头,正好同样风流倜傥的“茶圣” 陆羽在她春情泛滥的感情空窗期适时出现,一段“茶乃养生之精”的宏论之后,便俘获了美人芳心,从此双宿双栖,以为有了归宿。不料李冶却不是英俊潇洒的茶圣手中的那杯开了“鱼目与蟹眼”的终极“优乐美”,半个多月之后便溜之大吉,徒留下茶饭不思很受伤的茶妹妹在那魂不守舍。正所谓她诗中所感:“叩门无犬吠,欲去问西家;报道山中去,归来每日斜。”(《寻陆羽不遇》)
好在茶圣也不是一个特别无情的人,也许是去忙自己的事业了,当听到李冶生了重病时,便立马去殷勤地递茶送饭,精心护理,嘘寒问暖。感动得女诗人也立马诗兴大发,出口成章:“昔去繁霜月,今来苦雾时。相逢仍卧病,欲语泪先垂。强劝陶家酒,还吟谢客诗。 偶然成一醉,此外更何之。”(《湖上卧病喜陆羽至》)
只是美女和帅哥注定要擦肩而过,有些人注定不能在一起。所以,经历了多次失恋,也体验了太多情感挫折的李冶,有一首感触颇深的《八至》诗:“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对于夫妻的感悟颇有哲理,可谓是洞若观火。正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亲时可灵肉与共、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甚至于为对方献出生命,疏时形同陌路、不瞅不睬甚至于反目成仇、互相伤害,经历了多次聚散的李冶,以一个无根的女冠经常遇到冷遇,自然会知道其中真味。
陆羽最终还是走了,并不能成为李冶此生的“真命天子”,对于一个感情丰富的女诗人,她也不奢望把终生寄托在男情人身上,移情也成为她此生不是诗歌体验的真实生活常态。有一种刻骨的寂寞叫做不咬弦。
接下来,李冶又恋上了诗僧释皎然。皎然是李冶通过陆羽介绍认识的,据说有个显赫的身世,是山水诗鼻祖谢灵运的第十世孙(有待商榷),是一个不错的诗评家,《唐才子传》也盛赞其诗评“皆议论精当,取舍从公,整顿狂澜,出色骚雅。”可惜作为僧人的皎然早已看破红尘、心如止水,任李冶如何把媚眼抛圆,也不能让皎然春心萌发,照样做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李冶无奈,也只能做不成情人做朋友,还赠了一首充满调侃的诗给他:“禅心已如沾呢絮。不随东风任意飞。”皎然也蛮搞的,居然大模大样地回诗:“天女来相试,将花欲染衣。禅心竟不起,还捧旧花归。”(《答李季兰》)所谓的心底无私、义正词严就是这样的吧。
当然,作为大美女加大才女的李冶,生活也从来不缺男人,而且还是有相当名声和地位的男人,所谓的“匹配”是也。后来和李冶有密切交往的还有韩揆、刘长卿、阎伯钧、萧叔子等人,她的著名社交诗都有所表。她和刘长卿还因此闹出了一则类似于现代“荤段子”的温暖笑话,说来好玩。
关于这,唐朝高仲武《中兴间气集》曾载曰:(季兰)尝与诸贤集乌程开元寺,河间刘长卿有阴重之疾,乃消之曰:“山气日夕佳。”长卿对曰:“众鸟欣有托。”举座大笑,论者两美之。
看似是十分高雅的斗诗,却蕴含着一个不雅的黄段子。
话说刘长卿诗风健朗,身体却不大健朗,患有“疝气”( 病象是肠子下垂,使肾囊胀大),于是刘长卿为了减少痛苦,便经常用布兜托起肾囊,谁知风流大胆惯了的李冶,立马套用了田园诗鼻祖陶渊明的诗句“山气(谐疝气)日夕佳”,诗界“辣妹子”的个人形象也跃然纸上。当然,作为著名诗人的刘长卿也不遑多让,即刻用陶渊明的另一句诗“众(和“重”谐音)鸟欣有托” 回敬,正如某些诗评家所言:“拿男人的阴囊开涮,就是今日之女性也没有几个敢作为,可见李冶的性格有多么的豪放,难怪刘长卿后来称她为‘女中诗豪’!”果然是名不虚传。
李冶是唐朝享有盛名的美女诗人,美得惊动党中央,为此风流大帝李隆基曾召幸当时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的还风韵犹存的她到宫中逗留一个月,然后放回。晚年又被召入宫中,只因朱泚叛乱唐德宗仓惶逃出京城,像避“安史之乱”而跑路的唐玄宗一样,很多家眷都不及带出京城,平定叛乱之后回京的唐德宗,居然发现李冶与曾成立“伪中央”的乱臣贼子朱泚有诗文往来,等于是变节投敌邀宠献媚,愤怒至极的唐帝立马叫人“扑杀之”, 乱棒之下结束了其豪放不羁的豪放女生活,从此香消玉殒。
李冶据说是唐朝诗写得最好的女诗人,一扫女性作家的羞涩之态,颇有男人英气,难怪刘长卿赞其为“女中诗豪”。唐人高仲武在《中兴间气集》中谓其诗曰“自鲍照以下,罕有其伦。”《唐诗别裁》也大赞道:“不求深远,自足雅音。”大名鼎鼎的《全唐诗》存有其16首诗。
可惜红颜死于非命,有人还假设如果当初陆羽能和她结成夫妻,或许会是不同的景象,只是历史没有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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